此时的江南,烟雨尘生,淅淅沥沥的桃花雨连下了几日。塘栖湖的湖面明显上涨了许多,三清山的山色倒映在平静而清澈的水中,湖中时不时游着几条锦鲤,其中一条与其它不同,它是条红色的鲤鱼,在水里游动就好似一条红色的绫罗绸缎在水中舞动,尾巴就如一把折扇一样,游得极快。斜阳透过水面洒在它的鳞上,显得那样的熠熠生辉……
这几条锦鲤游的甚欢,丝毫没有注意不远处有位撑着竹筏,哼着棹歌的老头正向它们划来,殊不知这老头的眼里尽是钱财,嘴里还喃喃道:“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红锦鲤。”
直到老头的网把它们捉住,朝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入渔网之中,矛足了劲努力从网里挣脱出来。但是于事无补,朝临只好作罢,任由老头带着走了。
这条红锦鲤叫朝临,乃是东陌墨海龙宫里的一条鲤鱼,生性贪玩,可以说是任何人都管不了她。这一次闯了祸,被阿婆关了起来哪也不准去!关了四五日,可把她给闷坏了,便趁着湖水大涨,从一条通往塘栖湖的方向游了过来。谁也没想到,朝临还未游得尽兴,就被捕了,她现在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微风轻轻吹拂起柳叶,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墨香的气息,近日的桃花又开了,开得比以往更甚。街上皆是湿漉漉的一片,想必是下过的雨缘由,地上还未干。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是络绎不绝……
顾楠彧行走在街上,身着一袭白衣衬得他身材高挑,背影萧条又不失清雅。墨色的长发只用一支发冠束起,一双桃花眼像似带着笑意,颇有几分少年的佻达。手上握着一副画轴,正准备给李府上送画,他的画远近闻名,作画的技艺是这东陌里何人都比不上的,所以才有人委托他作副山水画。
然,顾楠彧觉得离送画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东陌最繁华的一带闲逛,而且这雨后的景色也是东陌最值得欣赏的。也正是因为这一闲逛,才让她遇见了他。
他的目光被一位老头的红锦鲤给吸引住了,脚步不禁地迈了过去,走近一看发现这条鲤鱼也一直在朝自己吐泡泡,那模样甚是讨人欢喜。顾楠彧的心情变的舒畅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条鲤鱼如何卖?”这老头正是捉朝临的那个,一见顾楠彧过来,双眼就放出贼贼的眼神,朝临见了止不住一肚子的腹诽!“哎呀!顾公子,您可是真有眼光啊,这条鲤鱼可是难得一见的!老夫打渔多年了,为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最起码也要二十两银子!”说着,老渔夫用那干枯如枝的手比着个二,好似说着没有向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也认定了顾楠彧会买下这条鲤鱼。
顾楠彧听了他的这番话,不说一句话,就像默认了似的。朝临等了许久,还不见他开口,恨不得立刻变成人,痛打他一顿!不就是买一条鲤鱼嘛,至于要想这么久吗!虽然她对二十两银子没啥概念,如果她不被买走的话,他就是小气鬼!“老人家,能不能再便宜点?”顾楠彧思索了一番,开口道。哪知这老头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说顾公子,您是个作画的,平时里找您要画的肯定不少吧?这……”老头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着实令朝临心生厌恶。而顾楠彧并不是付不起这二十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他赚来的银子大部分都给了贫穷的人家,只留一点给自己过活罢了。
顾楠彧看了一眼鱼缸中的朝临,转身欲要离开,只见朝临纵身一跃,停在半空中又便落了下来。顾楠彧揣紧了手中的画轴,便朝老头说道:“老人家,这条鲤鱼我买了!”老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眼,依旧用手比出个二来,“二十两银子。”“您若是不嫌弃,这幅画您就拿去好了!”顾楠彧将画放在老头的面前,那老头考虑了一番,接过画轴打开一看,老头的双瞳不自觉的放大,“这……这画……”颤抖的声音从老头的嘴里冒了出来,顾楠彧轻声问道:“老人家,怎么?不够吗?”“够够够!简直太够了!这条鱼你拿去吧!”語闭,将画揣在怀中,生怕顾楠彧会反悔似的。
这幅画上画的是东陌的山水,东陌濒临墨海,位于三清山、五色山前。而五色山交相辉映,碧海金沙之后,由此形成一派早观高山流水,晚观朗月清风的气象。活生生的把东陌风景给画了下来。虽是看着这幅画,但是仿佛令人身临其境,这山水画可比朝临值钱多了!
朝临见此情景,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先前都还想把顾楠彧给打一顿,现在她是特别感谢他。顾楠彧望着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担忧。因为这幅画是李家二公子李延托求他画给他爹作为贺寿的礼物,如今他把画拿来换鱼,他倒是不担心李延会把他怎么样,而是担心这条小家伙。
“走吧!”顾楠彧提起鱼篓就往家中走去,朝临激动的游来游去,还时不时的跃起。想不到东陌的景色这么美,改天她得好好找个时间观赏光赏。

翌日。
“顾楠彧,你给我出来!!快出来!!”
此时他正在给朝临喂肉,之前他给朝临喂了鱼食,可她连碰都不碰,顾楠彧先后投了多种食物,偏偏投了生肉她才吃。顾楠彧一阵好笑,原来这小家伙喜欢吃肉。院落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但是他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直接无视了门外的嘈杂,朝临见他不为所动,也就认真的享用起他给自己的食物。
“顾楠彧你出来,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门外的人气势汹汹,想必也是个不怕事大的主,“嘣~”的一声大门突然被咂开。来人正是李府二公子李延,身着锦衣玉袍,油头粉面,头发用上好的金镶玉发冠束起,一看就知道是一位纨袴子弟。而后还跟着一大帮人,都是些地痞流氓,他们仰仗着李延有权有势到处欺负百姓,无恶不作。
顾楠彧用余光发现门外有一个黑影,随即俊脸上挂着一丝笑容,但那笑容并未达眼底。“李公子怎么有空驾临寒舍?”顾楠彧淡淡的说道,却是看都没看李延一眼,李延觉得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大喊道:“你还好意思问本少爷?昨日你本该是给本少爷送画的,如今却迟迟不见你人,害我受尽了大哥的嘲笑!画呢?”语罢,便伸出手向顾楠彧要画,只见顾楠彧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李延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没有?哎哟,人人都说你顾大公子一诺千金。怎么现在倒是说话不算话了?”顾楠彧并不想反驳,因为他根本无话反驳。“画呢,我是画了,只不过……”“只不过什么?”李延一听好奇的问道。“只不过拿来换鱼了!”他实话实说,毫不畏惧李延接下来的举动。“大胆!给李公子的画竟然拿来换一条破鱼!!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话的是一个喽啰,叫何四,他可谓是李延的得力助手。
顾楠彧盯着何四,凛冽的眼神令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呵,没想到李公子的人这么不识规矩,就不怕降低你的身份吗?”他不怕李延,自然也不把那些喽啰放在眼里。何四一听,顾楠彧话中之意他岂会不理解?便激动的走上前去,指着顾楠彧大叫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指责李公子!看我不把你打趴了!”说完就要朝着顾楠彧冲过去,朝临在水中可谓是骂透了那些人,心里默念着:敢骂我是条破鱼!你们给姑奶奶我等着,有你们好看的!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李延大手一挥阻止道:“住手!”“李公子!”何四气不过,但是不得不听李延的,也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门外的那个黑影也一闪无影。顾楠彧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府的两位公子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他也并不想参与李延和他大哥李扶之间的恩怨。好心提醒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公子,我劝还是别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到时候吃亏的就会是自己!”顾楠彧说完,转而继续为朝临投食。李延听罢,哪里会信他的话,这些年他所做的事情他的父亲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
“二爷,老爷让您回去呢。”院门前跑来一个人,直径跑到李延身旁耳语了几声,便站到一旁。李延一听,双眼一缩,细想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双眼瞪向此刻正悠闲自在喂鱼的顾楠彧。“顾楠彧你给我等着!”说完,拂袖而去。
顾楠彧望着众人离开,而朝临也在水中高兴得游得欢快,像是给他庆祝似的。他发觉这小家伙越来越通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