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城门口的哭喊和嘶吼他已经听不见了,一缕青丝坠地,耳廓喃一句:阿弥陀佛。脱下戎装,也脱下了节节败退的狼狈。跪在佛像前,目光迷蒙,木鱼上幻化出的女子让他露出战争伊始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轻启朱唇,微敛裙裾,几许绯红,纤弱白皙的玉手绞着绣着鸳鸯的手绢,脚尖摩蹉着地面,低声道:“奴家愿意等君凯旋。”奴家愿意等君凯旋、奴家愿意等君凯旋、奴家愿意等君凯旋……一遍又一遍,他捏紧身下的僧装,将嘴唇咬的发白,眼眸水光渐泛。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黄沙漫天,粉红色纱裙在桃花树下等、在荷花池旁等,在菊花台边等,在梨花树下等。晚郊的牧笛声一声又一声,像战胜的号角,折磨着期盼的心神。这座野村和女子整日望着远方破败的城门,像个虔诚的信徒守着这座孤城,提亲的人来了几波,她都说自己已有夫婿。生死枯等,仍旧相信他会回来。他说最喜欢她穿粉色纱裙,待他离开后,她便不再脱下。花灯数里,软红十丈,再没有人船头执杆。春风如雨,细柳如烟,伞下只剩茕影孤单。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天空中飘起几缕细丝般的雨线,破落的屋舍前坐着一老妇模样的女子,一袭灰黑色衣服,一首青黛色泛白的发丝,贫瘠的土地,光滑的石板,战乱逼得人四处逃窜,却没人能够劝走她,她说舍不得家。偌大荒漠般的村庄,唯有远处几棵枯树与之为伴。向着城门望久了,敛下眼睑,她抚摸着石板兀自喃喃:“我怕他回来了找不到我找不到家。”纷纷雨落下,门口的杂草如她的思念,堪比人头。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秋千荡开无声的情意,少女的笑声惊醒了远处几棵古树上的鸟儿,浣洗池边的及?少女都听得红了脸。一架古筝,一柄铁剑,一个女子,一个男子,落花被剑气震下,纷纷扬扬,男子满带笑意的眼眸望向右侧拨弄古筝的人儿,嘴角微微勾起,剑尾扫过,一枚花苞稳稳地插在女子的发间。女子不自知地继续弹奏,男子随口吟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乐声骤停,女子敛起裙摆,红着脸进了门。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红绡帐暖,执住怀中人儿的小手把玩,一声轻叹,小手慢慢挣脱,反在软枕上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朱唇半启,话语在舌尖打了几个弯,却未说出口,只是转过身,将心上人的胸膛抱了个满怀。

早起着戎装,小脸低垂,抽泣声呜咽如嘶哑的琵琶。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抚上脸颊,拮下泪珠,抱住伤心的人儿。“别走了,我们离开这儿,离开红尘,离开战争,我跟着你,浪迹一生,好不好?”……望着远去的背影,女子蹲下来双手抓着头发,泪一滴一滴混入泥土。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伽蓝寺破了,伽蓝寺的和尚也老了,老的像一盏残灯。走在来时的路上,时而会回首翘盼,彷佛几十年前那个女子还在自己身后跟着,一步一个金步摇。可是村里已没了古树没了石板也没了女子,人们告知男子那个妇人到死都穿着粉红纱裙,到死都是一个人。男子悲痛地奔去剑筝合奏的桃花树下,而桃花树也被年岁磨得苍老。泪眼朦胧,扶着头跪下,呜啊啊地嚎叫着,手中的木鱼滚落一旁。彷佛依稀可以看见木鱼上盈满喜气的卧房里一个穿着喜服的女子坐在床边,盖头下的金步摇叮叮当当,女子的笑叮叮当当。

前世过了门,枯等了一生。弹指间烟花易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