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说了这么多，都饿了，想吃点东西。这是你准备的？煦春风的招牌？”沈赋辞看着碟子中精致的点心，就要伸手去拿。
“别！”许悠然甚至没经过思考，出手拦住他，心里乱极了，“这，这糕点有异味，想是放久了，还是别吃了。”
许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可以替许家报仇的时候，她却舍不得，她居然会舍不得。
“哦？”沈赋辞看向许悠然，笑起来，又与前面不同，像是染了锋芒，有些尖锐，“是有异味，还是下了毒？”
许悠然心里咯噔一下，惴惴不安起来，笑着，“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有毒？”
“呵，”沈赋辞冷笑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之感，甚至多添分戾气，“许悠然，煦春风是你的。有没有毒你不知道？”
许悠然僵住，他都知道什么？她张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喜欢你吗？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沈赋辞轻哧，“不过是因为我想试试你的喜欢值多少？看来还挺值……”
谁都没有看清怎么回事，沈赋辞的脸上突兀的红起来，许悠然的手在扇完之后还僵在那里。
许悠然红了眼，“很意外？我一点都不意外。沈赋辞，我喜欢的那个你终于消失了，但凡再给我下一次机会，我不会让你还能活着这样对待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至少，保留下一点让她能逃离的尊严。
“你们跟着她，把她互送回去。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你们也随她去吧。”沈赋辞对着暗处树林说道。
只听林中一片骚动，几只麻雀被惊得飞起，又慢慢落回原处。
沈赋辞缓缓坐下，一杯接着一杯喝起茶来，突然喉咙一阵腥甜之感，他又开始猛烈的咳喘。
总管一直站在下面侯着，这时听到上面的动静，走了上来，替沈赋辞顺气，“大人这又是何苦？”
沈赋辞稍稍缓口气，喝了茶，听他说这个，陡然笑了一声，“管家，我今日在她面前终于说了段真话。”
“大人既然这么喜欢许姑娘，何必这样伤她？小姑娘是一路哭着往回跑的。”
“你不懂，有些喜欢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那倒不如断了，往后还少些痛。她这样骄傲的人，这辈子恐怕的不会再喜欢我了。”
沈赋辞虽然笑着说，眼底到底有几分荒凉落寞。
“可是老奴还是不明白，都这一步了，您怎么就不能跟她在一起？”
“君要臣死，臣还能无动于衷吗？我都是要进棺材的人了，何必拉她同我一起？我这么拼命的推她远离这片黑暗，就是想让她好好活着啊。”
“……说来，许小姐竟然能活下来真是奇迹，沈家毕竟一个都不剩了。”
总管感慨着。
“谁说不是呢？”沈赋辞又喝了一杯茶，轻轻道。
夜蔓延开来，很多看不见的黑暗开始肆意，很多看得见的光明将要陨灭。沈赋辞就是硬要在这可怖的黑暗中踏出一条光明的路来，把许悠然推上去，鼓励她走下去。
至于她是不是他心爱的女孩，要不要和他厮守一辈子这些问题，比起她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
至于他自己，本就应该化泥归土的东西，就替她向许家人在黄泉路上赎罪了。
（八）
“圣旨到。”
一道尖细的声音刺破丞相府宁静的气氛，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李文。
众人迅速来到大堂跪下。
“许氏虽身负重罪，念其淑德佳质，蕙兰品性，特赐改名沈赋佩，认丞相为义兄。沈姑娘，接旨吧。”
李文把手中圣旨递给许悠然，笑道，“沈姑娘好福气，皇上亲自下旨给您，又赐的是丞相府，下半辈子可享尽荣华了。”
“谢主隆恩。”许悠然面无表情地接下旨意，有些嘲讽地看向沈赋辞，皇帝怎么可能眷顾她？是沈赋辞不想再被她纠缠罢了，找个名目让她明白她现在的处境。
可是，她已经非常清楚了，也早就对他断了心了，这种伤害对她来说，真是不疼不痒，甚至求之不得，毕竟她有了身份才好在外界走动。
“看明白了吗，沈赋佩？”沈赋辞走进她，微带嘲弄的意思。
果然，沈赋辞没有让她失望，许悠然假装很失落，“你就这样讨厌我吗？”
“对，我恨不得你马上消失。”沈赋辞冷冷道。
许悠然心底冷笑，我也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见你，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她装着委屈，“好，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完，迅速的离开，她再多待一秒都觉得恶心。
“她终于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沈赋辞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他要是能活下来，怎么舍得把她推开？
“管家，替我把高扬请过来，就说好久不见了，来聚聚。”
高扬是何人？
许悠然听着素织打听来的消息，细细琢磨着，她印象中并不记得这个人。
“高大人是兵部尚书，与沈大人是政敌，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据说小时候和沈大人就认识，对了，小姐也是沈大人从小玩到大的，您可认识？”素织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许悠然。
许悠然摇头，却眼底划过一抹异色，这个人她或许可以利用，说不定有办法摆脱沈赋辞。
“高大人，什么时候来？”
“快了，大人正在墨玉轩等他。”
“帮我梳妆，我们去看看。”
“啊？这，小姐，你不适合见外男吧？”
“不是，我要去找沈赋辞有事，你想哪去了？”
许悠然当然不能把自己的目的告诉沈府的人，只好笑着掩过去。
素织和罗锦替她上了妆，比平日又多了几分俏色。
许悠然不指望自己姿容真能打动对方，反正在朝做官能有几个是傻的？
她提着食盒，进了墨玉轩，一打眼望去一下笑开，沈赋辞是她熟识的倒不提。
那位高大人，她还真的认识，只不过她认识的时候没有记过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外号“恶霸”一如他的长相，实在是让人刻骨铭心。更有一点让她雀跃，这人喜欢她，喜欢得像个傻子。后来不知为何，举家迁了，好久没有消息。
高扬自她一来就站起来，痴痴地盯着她，“你是……悠然？”
“高大人，这是本相亲妹，沈赋佩。”沈赋辞冷冷地看向高扬，亲妹二字咬的极重，“这里没什么悠然。”
高扬方才醒悟过来，忙强笑道，“瞧我晕了不是？许家已经都被处理，口误了。姑娘，抱歉。”
许悠然是个禁忌的存在，或者本就不该存在。她是许家人，却跳出许家活了下来，说来真是可笑。
许悠然摇摇头，轻轻笑道，“大人对那人倒是痴情？”
“自然，我喜欢她好多年了。”高扬目光灼灼地看着许悠然，满满都是情。
许悠然错开眼，笑得有些凄凉，“只可惜她死了，大人连拜祭她的法子都没有。”
“坐吧。”沈赋辞直接打断她的话。
“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