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每天都是这么缓慢的流走,今日一翻日历,已是谷雨了。“雨生百谷”,时已暮春了。回想这一春的出行,不甚远,却也是不少的。 绿意甫一萌发,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各处逛荡,青州宋城、曲阜孔庙、临淄石佛寺,各种春意浅露,萌动而含蓄的招摇着山东各处厚重的人文。
      我是不喜欢石佛堂寺的,我想。它实在太小,比不得青州宋城的明媚春色,更比不得孔庙的儒家至尊之地。相较之下,小小的佛堂有些寒碜了。但那三尊石佛,却据传是北魏时期的神迹,于是,由于了这个理由,倒是不可不去瞻仰的。那天风凉的有些料峭,一路颠颠簸簸,问东问西,才在齐都镇的一处小胡同里寻到了它。佛堂外面就是石佛堂村,在遥远不可寻迹的千年前,那里有个很美的名字:“桃花村”,据说是村子四周种了很多桃树,于是我的思绪不禁又开始了文人浪漫的脑补,凭空一阵雀跃:早春时节,万物萌发,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树的掩映下,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村落,隔离了王权争霸、连绵兵燹,大家就这样平和喜悦的生活在村里面,过着“小国寡民”的安逸生活。“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看,这不就是那个神秘难寻的桃花源吗?作为一个有些浪漫的文人,我一直坚信,桃花源一定是存在的,不然,作者怎会如此言之凿凿、满怀无尽的欣喜与叹息呢?当然,千年以后的桃花村,已是寻不见了满村落英,又许是我去的时候春意尚早,那一树树的锦绣还不曾绽放吧。如今的石佛堂村是个宁静的小村子,墙外画着梅兰竹菊,佛法无边主题的画,画工虽然有些粗糙,但似乎是别有一番朴拙的味道,在这里,过于雅致,倒显得有些造作了。院落一角有个老人在晒太阳,穿着厚厚的棉衣,头发花白,我们向他问路时,老人口齿不清,却很是热情的在张罗着,我们居然也听的真真切切的。就这样带着些新奇和对老人友好的欢欣,踏入了那个小小的佛堂。
       真是太小了!我一直不想把石佛寺称为寺庙,而只能叫做佛堂。这些年来,走过的名山大川、名寺古刹倒也是有几处的,如今这个石佛寺,果然真是相形见绌了。但一想,“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佛法的广大不在于寺庙的大小,皆在于普度众生,如此,才有了涵盖宇宙的气魄。这样想来,真是为自己世俗的眼光感到有些惭愧了。佛堂供奉的三尊石佛,源于北魏,佛体却不大。据传,北魏时期和这三尊佛同一时期的还有几尊佛,有此遭到盗匪偷窃,由于佛体不大,贼人很容易就将石佛搬运走了,但奇怪的是,这三尊石佛无论如何,贼人就是搬不动,于是一伙盗贼心生惧意,想是佛法显灵,于是拉着其他的石佛仓皇逃走,独留这三尊石佛。早已不知这个传说是否经的起考证,我想,凡是寺庙,多少都会有些类似的传说让人们膜拜在无边佛法之下吧。不过,穿越千年沧桑,想必石佛也一定有了些灵气吧。按例,我照旧是去往各处佛殿行礼的,其实自己倒是对佛教了解不太多,小时候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似乎是沾了些佛缘罢了,只是,有时我在想,我们去古刹拜佛,拜什么呢?想必是拜心吧,涤除玄览,扫净灵台,给心腾个地方,让它能好好的看看自己,想想自己,让我们看到眼睛所看不到的风景。
       佛堂不大,要转完,挨个给佛行完礼,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不过很遗憾,佛堂香火萧条, 如此钟灵毓秀的石佛,少了人世香火,也似乎有些黯然失色了。记得之前看《夏目友人帐》,故事里有不少神祗,在遥远的千百年前,承受着和人们的香火和企盼,神们于是有了责任,有了对人的感恩,他们认真的守护着每一处村落,雨落雪飞,潮起潮落,年年岁岁......只是后来,人们不再信仰神了,香火不再,希冀不再,人们内心充满了物质和欲望,而神,便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失落、绝望、怨恨,终成妖魔......日本的故事里,总是少不了对人性的拷问,故事里的神,也往往有着凡人一样的情感,很多作品,读来令人伤感。日本文学,弥漫着一种哀思之美,总令人回味悠长。不过,我想,这个故事对于今天的石佛堂,也同样令人反思吧。香火,有时候不是上香,而在与发自内心的礼佛,最终消除困扰人们快乐的魔障,无分别的爱每一个生灵。如此,人类最终获得一种重生的信心和力量,战胜生老病死的苦痛轮回。那么,礼佛便是由心起,唯有如此众多的礼佛能量,想必才能让石佛获得灵性的重生吧。
       “时时勤拂拭”啊,拭去的,不是佛像之尘,而首先的,是要拭去我们内心之尘,唯此,佛像也才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