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欢抬起头,面上的笑勉强而生涩,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她:“钟仪,教我学琴吧。”
我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她的发,簪子上的流苏摆动着一道道弧线。舞欢黯淡的眸中渐渐有了亮光与笑意,也伸出手,再次出其不意的掐住我的脸:“好啊,几天不掐你,你胆子大的都敢在本姑娘头上动手了!说,谁给你的胆子?”
似是娇嗔,我挑眉:“就你我二人,我胆子小,怕擅做主张了你会打死我,这胆子,自然是你给的。”
舞欢一愣,然后咬牙切齿,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不少:“那好啊,我叫你不许还手了。”我看着她凶巴巴的可爱模样,无声的勾了勾唇角,任她在我的脸上揉捏,揉她发的手轻轻为她梳理好已经凌乱的发,她掐我脸的手渐渐放下,我看了她一眼,嗤笑:“怎么,你还会脸红?”舞欢的眼睛亮的好像要流出泪,双颊绯红:“天太热而已。”然后捂住脸,落荒而逃。
舞欢照料我的伤很是用心,不出两个月,我的伤好的已经七七八八了。自从那次拿出琴后,舞欢就一直放在我这里。
午后阳光甚好,我取出琴,舞欢坐在石凳上,托腮望我:“你不是说天分吗?什么样才算是天分?”
我挑眉,指尖轻挑,一曲《潇湘水云》自指尖泻出,琴音时而低沉婉转,时而轻松如云,四周,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一曲终了,舞欢仍是托腮,怅然若失:“真好听啊……”
我抱起琴,走到她身边,把琴放在她面前:“这首《潇湘水云》可以用来放松心情,不易,也不难。心无杂念者弹之,少了韵味;技艺不足者弹之,似弦凝绝;然,若是弹者与曲有了共鸣,则是旷世奇曲。我刚刚弹完,你来试试吧。”
舞欢惊讶的望着我,犹犹豫豫的把指放在了弦上,她半天没个动作,我索性转到她身后,按住她的双手:“跟着我的手动,感觉力度,看清手的动作。”
她离我的距离,就是那薄薄衣衫的厚度,蔷薇香像是有了灵性,钻入我的呼吸,我心里开始有了躁动,“钟仪?”舞欢微微侧了侧头,只是一个侧面,我已经看到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上不知何时布满的红霞。
我能感受到舞欢手背已经渗出了些许细汗 ,我稳了稳心神,道:“无碍。”摒弃心中杂念,我指引她如何走弦,可那若有似无的蔷薇香,依旧萦绕在我的鼻尖,甚至……是心里。
“钟仪。”舞欢别过头,我按下心里莫名的悸动,淡淡道:“嗯?”她小声道:“可不可以教我谱曲?我想把那首歌谱成曲。”
我想了想,应该是那天她去奴场,为了转移我注意力唱的那首歌。
“只有半阙的词,谱曲出来不好听。”
说话间,她身上的香已经急不可耐的绕住我的胸口,像藤蔓,密密麻麻的蔓延了整颗心。
“半阙?”舞欢疑惑地看着我,“就是并未写完的词。只有开头,没有结尾。”我装作与平时无异的样子,淡淡道。
舞欢的眼圈渐渐有些微红:“母亲在世时,曾说过,一首词能写尽悲欢离合,一首歌能唱尽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我问过她,这首词是不是应该还有,没有写完。母亲那时便就落了泪,告诉我说,词的上阕是合欢,下阕是离悲,只写上阕就和人一样,能甜在前面,后面的苦不写也省去不少烦心事。
倒不如只留个上阕,只留欢,也好得过世间千千万万被负的人。独身一人,也可以很好。母亲自生下我就一直郁郁寡欢,导致早逝,现在能证明她存在过的,这世间就只有我,桐木琴和那首半阙词。”
我的心里防不胜防的痛了一下,我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她娇小的身子在我的怀里,她在我怀里轻轻颤抖夹着细细的呜咽,我俯下身,抚着她颤动的背脊,低声道:“别难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