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似乎是比较适合欣赏品评的季节,忙里偷闲,昨晚倒是幸运的赶上了话剧《我不是李白》的最后一场演出。一部有些怪诞的喜剧,笑中几许无奈,虽然荒唐不经,却处处透出小人物的一些身不由己,这不是什么经典剧目、宏篇大著,其艺术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就其贴近人心而言,这无疑是现代都市人的一剂心灵鸡汤。
演出还没开始,我便早早的坐在了观众席上,许是这次的座位有些凑巧,在第三排上,人不多,剧场还有些空旷,望着需要微微仰视的舞台,一时恍如隔世,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就这么开始梳理着每一个毛孔。这种氛围,让我想起了曾经学校里,舞台上,声光响起,而我,或者在扮演着同窗好友剧本里的角色,不分戏内戏外,或者如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导演着演员的排练,看着他们对白、走位,换场,似乎是剧中人,又似乎离得很远。。。一刹那,我好像发现,原来,我是喜欢戏剧的,喜欢影视的,只是,似乎已经离开了太久了。
相较而言,这个剧本并没有特别的出彩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科班系列”的本子,中规中矩,小小巧巧,没有出奇制胜的地方,只是难为它在如此有限的空间里,制造了笑料不断,笑中含泪的效果,而演员表演的极富张力,确实是一个亮点。
一个为摆脱经济纠纷假装精神病的患者“李白”,一个为儿子住院的神秘老人,三个在社会碰壁中被“淘汰”的可爱的疯子,一个机灵泼辣的护士,就这样,声光响起,舞台瞬间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家庭,上演着悲欢离合,道不尽的是嬉笑怒骂背后无言的辛酸。
佛曰:世间诸般苦,心动则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三个精神病人,一个为权执着,一个为名无法自拔,另一个为钱饱尝辛酸,看不透,放不下,想不通世间诸相,自己该如何秉持前行。说白了,令他们执著于心的,其实不是权钱名利,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不知什么时候起,爱情、友情,甚至同情心、正义心,往往都与诸般虚妄的名利挂钩,于是有人为权力忍受良心煎熬,为金钱不择手段,为名利不顾尊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故事,走出去的,就离开了,走不出去的,就一直留在了这里。”李响走出去了,脱去了“李白”的外衣,而领导、某某、白兰度则永远的留在了他们的故事里,如同堕入阿鼻地狱,无法离开心的枷锁。那么我们呢?谁说我们就不是“领导”?不是“某某”?不是“白兰度”?甚至不是“李白”?我们的内心,是否也有一段那么痛的伤疤?当我们用冷漠愈合它以为它根本不存在的时候,也许一个不经意,那种钻心的疼痛便肆意出巢,嘲笑着我们的良知、我们的天真。于是,我们也如同领导一般,开始追逐权力,向往站在权力的巅峰,也如同某某一般,为了利益开始带着一个又一个面具,最终忘了自己是谁。甚至,我们开始变成了“李白”,“有时侯特抑郁,有时侯倍儿狂躁”,我们关闭了心门,锁住了真善美,任凭这个世界如何呼唤我们,我们只是一腔怨愤,但是,当某种情愫触发了我们内心的那股阵痛,随之而来的,却是袒露出内心深处那最柔软、最美好的情愫。
剧中令我触动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甚至无关乎主线剧情的一个细节,几个人围着“李白”成一个圆圈,为了让李白说话,假扮诸位文豪,硬要与他对诗,“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华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许是从小对诗仙李白有太多的情愫,当这些诗句如滔天大浪卷来的时候,那种窒息与畅快交杂一起,一时心驰荡漾。李白——我一直在想,李响装疯为什么要装李白?仅仅因为他是姓李的男性?不,这些跌宕的诗句中,我们也可窥见,千年前的李白,也正是经历着起起伏伏的人生,谁说他不是借酒浇愁?谁说他没有经历过欺骗?谁说他没有经历过从满怀希望到落魄失望的浩劫?于是,李白——李响,甚至是李白——我们,正在这个舞台上,揉碎了时空,进行着一场千年的对话。什么是真善美?如何是放下执着?我们的故事,如何说与他人?如何在有限的时空中找到我们的定位?李白、李响、我们每个人都在苦苦思索,那么,李响为什么不可以是李白?李白也许就是另一个李响呢?相同的执拗,相同的天真善良,相同的满怀怨愤,相同的嘲讽世间。在这一个层面上,舞台的时空容量被豁然拉大,大到可以探索人生的终极谜题。
剧终,李响走出了“李白”的影子,找到了自己的爱情,神秘老人执着的那棵枯树也发了新芽,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李白”,曾经天真着、欢脱着,看着身边“神经兮兮”的众人,嬉笑怒骂,却在无意间被狠狠的伤害,当那最初的信任被打破,当最初的秉持被抛弃,我们也变成了精神病患者,我们痛恨这个世界,却最终,被这个世界所救赎,我们被内心束缚住灵魂,却终究被内心所解放。谁说,我们不是“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