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的很重啊。”直到走远了那个俘虏场,到了一处偏僻的路上,她轻声道,“喂,疼吗。”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她,又低下眼不说话。她仿佛自言自语:“一定很疼……不然……哪儿会死人呢……”

我皱了皱眉,她的表情遥远而悲伤,这表情,不适合她——不适合?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什么神情最合适?我脑中不由浮现出她笑意盈盈,睫如蝶翼的样子。她很快舒展了眉头,欢快的问我:“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檀口微张,轻轻的唱着:“碧烟袅袅在江上  映碧朱花在岸上   是谁轻轻拨动那根琴弦  滴滴答答落了这春水一片匆忙    荡开了涟漪   何处玉箫相和   柳随风摇  飘絮三月暖   共奏一曲流年太匆忙  她的妆为谁点   他在史册不起眼留下一生荒唐   南柯一梦  一梦黄粱   谁是谁的执念   谁又是谁的劫  穷尽一生  到底为谁  留下了旧年沉水香   让谁一生回望”

       我听得有些出神,她狡黠一笑,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好听吗?”我一下子回过神,对上她那双灵动的大眼,心里微有慌乱,我低下头不再看她。

“你是楚国人?”她小心翼翼,我低低的应了声:“恩。”

        “楚国……楚国啊……”她似乎陷入某段回忆,独自呢喃:“楚国……应该还好吧……”

       我淡淡道:“民不聊生,天灾人祸,战乱纷繁,妻离子散。”

        “啊……这样啊……”她不好意思的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你很爱楚国?”她试探着,我呡唇:“我是楚国的子民。我身上,流的是楚国的血。”“哦。”她似懂非懂。

      她一路扶着我走到凝云宫,我看着眼前颇有些破败的院落,转头看了看她。她却一脸嬉皮笑脸:“以后,这凝云宫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我收回视线,心里有一处地方,开始轻轻的疼起来。

她将我扶到一个房间,待我坐下,她便匆匆的走到书架边,把几本书抽开,拿出几个瓷瓶,又折回来。

       “可能有些疼,你忍一下啊。”她蹲在我面前,扬起清秀的脸,笑的狭促,我不禁耳根一红:“伤……在背上。我自己来,你出去。”

       她愣了下,转而笑的花枝乱颤,我见她起身走向门外,不禁舒了口气,刚伸手解开衣绳,一股蔷薇香气扑来,我下意识的把衣服又拢起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笑:“你也太好玩儿了,难不成我还非礼你?你的伤在后背,你练了软骨功还是你胳膊长啊?哈哈!”我这才发现门已经被她关上了,不禁嘴角抽搐几下。

      “开玩笑的啦,脱吧。”她还是在笑,我看着她明晃晃的白牙,心里郁结,难道这个女人不知道笑不露齿,矜持为上吗? 叫一个男人当她面脱衣服……

      “放心吧,没有人会过来看的。我把门都关上了。”她信誓旦旦。

      “这凝云宫就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宫人过来。倒是你。”我瞥了她一眼,以为这个女人至少会有点脸红,却不想她一本正经:“那又没关系,不用为我担心我的闺誉。”

       “……姑娘……你弄错了,我担心的还有我的清誉。”我开始佩服她的脸厚。

       “这样啊……你不是教我琴吗,算得上我师父。徒儿给师傅上药,哪儿不对?自己思想龌龊了。”她打着哈哈,伸手把我手拨开,直接脱下我的上衣,转到我背后。背部丝丝的凉意,伤痛都减少大半。她倒是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

       上完药,我刚要把衣服再穿上,她一脸嫌弃的把我的衣服丢的老远:“衣衫褴褛,哪儿衬得出泠师的翩翩若然?”我忍着心里要拍死这个女人的冲动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那,我穿什么。”

       父亲和楚王都夸赞过我,说我的性子淡泊,不骄不躁,不容易动怒。如今,却两次三番的被这女人气的咬牙切齿。

       她吐了吐舌头:“我去帮你找一套嘛!”

       说罢,便蹦蹦跳跳的到了门口,打开门又转着头,歪着脑袋问我:“哎哎,你吃什么?我这里只有白米和青菜。”

       “就两样,有什么区别?”我没好气的回道,她眉眼弯弯:“有。白米可以做成粥,也可以做成饭。青菜可以是甜的的,可以咸的,也可以是辣的。”

       我扶额:“多谢姑娘普及。这些,我还从不知道呢。”

       她又是狭促一笑:“可不是?我叫舞欢。你叫什么。”“无欢?”我略略有些吃惊,“怎么这个名字。”

       “是舞欢,蝶舞的舞。”她急急的争辩,快步走到窗台,那里摆着一盆蝴蝶兰,她小指轻轻翘起,大指和中指捻在一起,手腕微微的转动着,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看,是蝶舞。”我有些尴尬:“抱歉,是我听错。”舞欢又走到门口:“你呢,你叫什么?”

         “钟仪。”“这样啊。”她笑的不怀好意,“钟仪,你的脸红的像被火烧了似的。” 我脑中轰隆,一片空白,舞欢又是蹦蹦跳跳的出了门。